只有日光還唱歌。

這裡是雩鵲。
可以叫我阿鵲或鵲子,或其他只要我知道是在叫我就可以了的稱呼。

隱居狀態的話嘮,更新緩慢。
近期同人二創以薰嗣、山坂、鶴一、維勇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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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もすがら君想ふ

刀劍亂舞衍生。
鶴一(つるいち)。
遊戲背景。




夜もすがら君想ふ




遠征歸來,剛向審神者回報完戰利收穫的鶴丸遠遠地就看到了長廊轉角處那個衣裝挺拔的身影。想起方才在前院聽見的喧鬧聲,微微揚起了嘴角,也沒出聲,他悄悄地跟了過去,打算從後頭出聲和一期一振打個招呼,要是能順便嚇他一跳那就更好了。

只是才剛走近到只剩幾步的距離,甚至雙手都已經準備好要伸出去了,彷彿提前感知到了什麼,一期一振就在那瞬間側過了身,朝他微微點頭。

「日安,鶴丸殿下。弟弟們勞煩您照顧了。」

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對上了那雙向他微笑著的眼睛,倒也沒什麼被發現的尷尬,鶴丸把還懸在空中的手收了回來,輕笑著回應,「哈哈、我其實什麼也沒有做啊,路上沒遇到什麼麻煩,所有人也都沒有受傷,而且多虧了他們,這次取得的物資還比平常要多。」

「啊、……那樣就好,遠征辛苦了。」

不只被發現打算要說什麼,還被搶先回答了,一期一振不禁愣了一下,隨後在看見鶴丸又朝他眨了眨眼後才反應了過來,跟著笑了起來。原來剛才那個舉動只是幌子嗎?真正要嚇他一跳的部分是在這裡?

才剛出陣回來,身負隊長職責的他必須向審神者報告戰情,除了留守在本丸,在歸來後的第一時間就出來迎接他的鯰尾跟藥研以外,他還沒來得及見到被派往遠征的其他弟弟。

儘管知道弟弟們並不真的就那麼需要人照顧,沒有他在身邊的時候,他們也作為刀劍各自努力著,足以獨當一面,但是長子天性,他總是很難不去擔心。

以往無論是出陣還是遠征,或許是體恤他的狀況,審神者總會將他與弟弟們安排在同一隊裡,只是最近為了因應檢非違使的出現,隊伍的編組不得不作出些許改變,令他無法再和弟弟們在同一隊了。

年紀稍長的骨喰、鯰尾兩人自然是無須擔憂;個性穩重的藥研也還好,就是年紀再更小一些的厚、平野、前田,雖然個性認真,可就怕他們認真過頭,反而顧此失彼,注意不到自己的狀態,太過勉強自己了,而愛玩的亂則怕他不小心玩過了頭;至於愛撒嬌的五虎退跟天真爛漫的秋田就更不用說了。

唯一值得慶幸是,隊伍重新編組後,率領弟弟們帶隊遠征的部隊長是向來和他們處得不錯,對年紀小的那幾個還特別有辦法的鶴丸,儘管愛開玩笑,但其實很是可靠,這多少讓他安心了一些。

「你呢?也是剛出陣回來吧?」

「是的,正打算回去換個衣服……沒想到這麼巧就遇到了鶴丸殿下,本來還想待會更衣完後再去找您的。」

雖然對於鶴丸為什麼會知道他剛出陣回來有些疑惑,一期一振仍是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用眼角餘光檢查了一下衣服。

到底為什麼鶴丸殿下會知道呢?他身上應該沒有沾到血跡才對,方才的出陣也是臨時決定的,並不在前一日的計畫中。

本來應該要晚一點才會輪到他所屬的第二隊出陣,但是第一隊接連遭遇了檢非違史的突擊,傷勢嚴重,不得不停止征途返回本丸,才讓他們提早了出陣的時間。

「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忽然被一期一振那樣專注地盯著看了,鶴丸不禁摸了摸臉,雖然他是剛回來沒錯,但是這次的路途上沒特別遇到什麼麻煩,歸來前他還趁著順路,偷偷帶那群短刀跑去河邊玩水了,照理說身上應該也沒有什麼髒汙才對。

「不、沒什麼,只是很好奇為什麼鶴丸殿下會知道我剛出陣回來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一個人再怎麼想破頭都沒用,一期一振索性就問出了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鶴丸也有些訝異地微微睜大了眼,反常地遲疑了一會才開了口。

「哦、那個啊……是血的氣味哦,你應該也能察覺到的,只是因為一直在戰場上,所以感官也麻痺了。」

「誒、……啊、是的。」

被提醒了以後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就算身上沒有沾到血也總習慣要淨身更衣,一期一振有些慌張地抬起手來聞了聞,想知道身上的氣味到底糟糕到了什麼程度,能讓鶴丸一下子就注意到,但他還處在麻痺狀態沒有恢復過來的嗅覺當然是什麼也聞不出。

「而且,耳朵上沾著血呢。」

一期一振那異於平時的慌亂反應令鶴丸不禁笑了起來,那一抹在髮色襯托下顯得格外醒目的血漬怎麼看都很令人在意,他邊說邊就伸出了手,指尖先是觸及了那一點落於耳根上的深紅,掌心隨後也輕輕地貼到了一期一振的臉上。

「誒……」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一期一振在那瞬間並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可以感受到手套的觸感了。並不完全包覆住指掌的手套輕擦著臉頰,微涼的指腹在他的耳朵上反覆地摩娑,沿著耳骨的形狀來回地輕揉著,令他不禁微微睜大了眼,望著那雙比起剛才要離得更近的金眸,驀然無言。

「好了,弄掉了哦。」

只是相較於他的訝異,鶴丸卻彷彿沒有察覺到這樣的舉動有多麼親暱與曖昧,甚至沒有笑著對他說嚇到你了吧,神情自若得讓一期一振覺得或許是他自我意識過剩了,對鶴丸而言,這個舉動說不定就像他替弟弟擦掉臉上的髒污一樣平常。

「謝謝……」

在鶴丸收回了手後訥訥地道了謝,一期一振看著鶴丸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又像是想讓顯得很在意的他放寬心似的,邊搔了搔頭髮邊說:「哎、其實也沒有很明顯,只是剛好注意到了而已,你不要太在意。」

雖然不知道鶴丸說的到底是他身上的氣味,還是沾到的血,一期一振還是微微點了點頭回應,鶴丸隨後就說著自己也該去換件衣服了,笑著與他道了別。

目送著那個在蒼鬱庭園中無比醒目的白色身影逐漸離去,直到過了轉角,再也看不見以後,佇立在長廊上的一期一振才想了起來——說起來,鶴丸的房間是在另一個方向才對,是為了和他說話才特地過來的嗎?

方才被觸碰的感受還清晰得彷彿能夠感覺到溫度,一期一振不禁依樣畫葫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在長廊上思索良久後,才微微搖了搖頭,轉身邁出了步。








在與一期一振道別後,鶴丸幾乎是以疾走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氣勢洶湧得在途中還不小心嚇到了剛出房門的同田貫,以為鶴丸又想到了什麼惡作劇正打算衝著他來,往後退了一大步後,才發現鶴丸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迅速地從他面前走過,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

糟糕了。

啪的一聲拉開了門,又咻的一聲關起了門。 

盤著腿坐了下來,鶴丸難得面露苦惱地緊盯著自己的掌心,他的腦海此刻正被這個詞所佔據著。

之所以沒有向一期一振笑著說嚇到了吧,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故意的,身體比腦子要動得更快,在他自己反應過來以前,就擅自朝一期一振伸出了手──

別說要嚇人了,他差點就被自己嚇得半死了。

他其實沒想過要出手的。

最初不過是因為覺得在他看來不比那群短刀要年長多少的一期一振實在沉穩內斂得一點也不像他那年紀該有的樣子,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是一副認真嚴謹的模樣,於是就起了興致想讓他表現得再更符合他的年紀一點,多放鬆一些、多笑一笑──不是以保護者的身份,不是那種溫柔包容帶著關懷的笑容,就只是單純的笑。

他開始會特地去找一期一振說話,去嚇一嚇他、去逗他笑,有時也對他惡作劇,用與短刀們一起玩鬧的那種方式與他相處,可是一期一振並不真的是他弟弟們那樣年幼的孩子,對於他的舉動也逐漸從一開始的訝異到能輕笑以對。

所以撇開了那些玩鬧的時候,他們也會一起淺酌幾杯,在酒意的薰染下隨意地談論起來,有時是一眨眼就將成過往的此刻,有時則是那些以為會淡忘,卻從不曾真正消散的陳年舊事。

他當然知道一期一振遭遇過什麼,即使在說起這件事時,一期一振的語氣還是那麼的平靜,可是緊握著杯盞的手卻出賣了他。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原本在他腦海裡那樣單純而輕快的念頭悄悄地產生了變化,逐漸變質成了更加深沉的東西,讓他愈來愈在意起了一期一振,目光不自覺地就會跟隨著那個總被弟弟簇擁著的身影,甚至一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造訪一期一振房間的頻率實在高得驚人。

──虧他還真敢說啊。

什麼對他來說也還算是孩子,大概從一開始他就不是那麼看待一期一振的,要不是他們是刀劍的化身,人類的年歲與他們無干,否則以主上的話來說,把對方當成孩子卻又出手,那可就是戀童了……

哎。

世事總如此,豈能事事都預料得到,要是真這樣了反而無聊得很,況且就算是他想,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多想無益,還是順其自然吧。

愈想愈覺得再想下去也只是徒增煩惱,打定了主意,鶴丸起了身,正準備去一趟澡堂,但想到一期一振可能也正在澡堂裡,他就又灰溜溜地坐了下來。

雖然總是要見到面的,但還是稍微再等一下吧。







烈日將空氣烘烤得彷彿要燃燒起來一般。

紛雜的腳步激起了塵土,刀光交錯,乍看之下甚至比日照還更加明晃刺眼,傳進耳裡的盡是手中武器相擊發出的尖銳鏗鏘,不時夾雜著血肉被刺中被削離的沉悶聲響。

「在後面哦──」

輕快的語調從身後竄出,刀身上才剛映出黑影從張狂而笑轉為詫異的神情,下一秒濺出的血就染紅了白淨的衣裝,驟然倒下的沉重身軀在腳邊揚起了些許沙塵,緩緩滲出的鮮血染紅了黃土。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又弄髒了。」

沾染在刀身上的鮮血隨著收勢滑落而下,在烈日下亮得格外奪目的金眸裡映著地上那蜿蜒如蛇的血痕,鶴丸邊漫不經心地輕笑著說,邊多看了一眼倒下的身影,以防被應該已經死透了的敵人又陰魂不散地爬起來偷襲成功。

與他們作戰的敵人畢竟不是一般的對手,先前就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在那之後他們對此都格外上心,多確認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無數次的實戰經驗證實了那份謹慎是值得的。

由於多看了那一眼而沒有錯過異動發生的短暫一瞬,鶴丸才微微蹙起了眉頭,心想著真是死纏爛打,也還沒來得及出手,另一把刀就在敵人手指微動的瞬間,直接往致命處深深刺下,乾脆俐落地結束了對方最後的掙扎。

儘管被搶先了一步,但一點也沒有因此而不悅,眨了眨眼,鶴丸凝視著那抹驟然闖入視線範圍裡,明亮如夏日天空的青色,微微揚起的墨色披肩乍看之下彷彿展翅一般。

「謝了。」

在一期一振從屍身上拔出刀時與那對在這種時刻看起來也依然溫和的雙眼對上了,鶴丸笑著出了聲,看著一期一振在收起刀後也朝他回以微微一笑。

那副好好先生的神情實在不像是剛在戰場上隨手幫忙砍了個敵人,更像是好心地替人撿了掉落的東西,交還原主時,被道謝後說著沒什麼的樣子。

一期一振的有條不紊就連在戰場上也一樣。 

撇開受傷的時候,一期一振幾乎從來沒弄髒過身上的衣服,照理說在砍殺敵人時,無論願不願意,或多或少都會沾到飛濺出來的鮮血,鶴丸已經算是不太喜歡弄髒衣服的類型了──當然,跟那個會笑吟吟地沐浴在敵人噴濺而出的鮮血之中,偶爾還會把血肉內臟什麼的弄得到處都是的大和守安定比起來,大概所有人都能算是愛乾淨的了。

可是就算不與那樣極端的例子相比,一期一振也將衣裝維持乾淨完整得超乎一般想像。不只是衣服,有的時候連戰完好幾場,他的那雙手套也還是潔白如新。

鶴丸不確定那是出於名刀的自尊與矜持,還是一期一振有什麼特別執著的理由──就像那個畏懼著被再次拋棄,傻得認為只要努力裝扮自己就會被愛,就不會再被拋下的加州清光。

說起來傻,可沒有人敢打從心底否認自己不曾有過這樣的畏懼。

那是所有刀劍心中的噩夢。

或許有的人並不懼怕死於戰場上,認為作為一把武器,若能死在戰場也是種光榮,得償所願,但是在意識尚存時被拋棄卻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他人心中的魘魅又怎是能那樣三言兩語,輕易所評斷的。

作為一把曾被用來大肆斬殺敵人,鋒芒畢現的利刃,卻在時光流轉之下逐漸被視為了名貴的刀,只是被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無法再盡到作為武器的職責,並且長達數百年之久,鶴丸深知那種感受。

刀劍是狼,在沒有殺過生以前或許能像野犬一樣被加以豢養,被當作藝術品供養起來,可一旦嘗過了血的滋味,被揮舞著體會到了那般氣血上湧,渾身充斥了力量,從加速奔流的血液直至骨髓深處,全都為此而痛楚與顫抖起來,對於戰鬥的深切渴望以後,他們就再也無法恢復到原先,無法純粹地成為一件藝術品。

然而,再怎麼不安於室,都有被消磨殆盡的一天。沒有什麼能敵得過時代的巨大洪流與歲月的流轉,時間依然能夠改變許多事情。

想起了自己也曾經有過那麼年少張狂,血氣方剛的時候,鶴丸不禁也笑了起來。

那麼,一期一振是哪一種呢?

是作為名刀的矜持,不輕易容許自己顯得狼狽不堪,或是懼怕著被拋棄?但若是後者的話,一期一振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不太像是,至少就算真的不慎弄髒了衣著,他也只是會蹙一蹙眉頭而已,似乎並不真的那麼在意……還是說,是排斥己身的變化呢……

思及此,始終低著頭的鶴丸正抬起頭來想再看看一期一振,卻發現那個片刻前還離他有段距離的身影,忽然之間就在他的眼前了。面對那近在咫尺,澄澈的眼眸中完整地映出了他的表情的一期一振,鶴丸的呼吸驟然一滯。

猶在困惑之際,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股綿密的觸感就悄悄地攀上了他的頸後,讓他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嚇到了嗎?……哈哈、抱歉,因為後面沾著血,忍不住就……真難得能看到鶴丸殿下吃驚的模樣。」

只是那樣輕柔的一碰而已,鶴丸隨後就看見了潔白手套上的深色血跡,眼看一期一振雖然說著抱歉,臉上的笑容卻不是那麼一回事的模樣,他的內心深處不知怎麼地就有點癢癢的(……好吧、他其實知道為什麼),鶴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後頸。

「沒想到會被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這可真是吃了一驚啊。」

視線停駐在一期一振指尖上那醒目的血跡,鶴丸想不透一期一振這突來的舉動是為什麼,本來以為他或許有著輕微的潔癖,可如果有的話,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了。

「平時總是被鶴丸殿下嚇到,這下意外地扳回了一城呢。不過,下次在沒打算讓您嚇一跳的情況下,會好好地先出聲知會的。」

那個並不直接否定,很有一期一振風格的說法讓鶴丸不禁笑了起來,他本來就也不是什麼都想要知根探底的個性,若不是要緊的事,他寧願就這樣讓它繼續維持神祕下去,什麼都弄得清清楚楚就跟什麼都預料得到一樣,於生活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這樣講的話,我就會期待你下次要怎麼讓我吃一驚了啊?」

「我不太擅長那種的……還請不要太過期待了。」

注視著游刃有餘地如此回答的一期一振,鶴丸意識到往後想要讓一期一振吃驚或許將會變得愈來愈困難了,但是那樣也不壞,畢竟無論是被嚇到時怔愣吃驚的模樣,還是莞爾一笑的樣子都各有風味,他其實都挺喜歡的。

「喂──集合了哦!你們還在磨蹭什麼?」 

直到遠處傳來了加州清光有些不耐煩的招呼聲,發現其餘隊員的戰鬥也都已經結束了的兩人才緩緩地走過倒了遍地敵人的戰場,將煙硝與血肉,以及更糟的──死亡的氣味全都遠遠地拋在身後。 

聽著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再度為了後者砍殺敵人時的恣意妄為與不修邊幅而你一言我一語地吵起來,儘管或許不合時宜,鶴丸仍是輕輕笑了起來。

◇ ◇ ◇

 

「厚、厚哥……你陪我……嗚、我們一起去找一期哥好不好?」

才剛暢快淋漓地鍛練完畢,正打算回到房間換件衣服的厚一出了訓練室的門口,就看到五虎退在小老虎的簇擁下,以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的聲音,顫抖著向他開口。

「誒?好是好,但我想先換個衣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五虎退突然連要去找一期哥都要拉著他一起,但是已經很習慣照顧自家兄弟的厚還是點了點頭,「你陪我回去換衣服,然後我再跟你一起去找一期哥,怎樣?」

「嗚、嗯嗯…!」

本來還在眼裡閃動著的淚光總算是消失了,五虎退大力地點了點頭,像小白虎跟著他一樣的緊跟在厚的身後,那本來只出現在剛來到這裡時,由於怕生才有的舉動讓厚有點摸不著頭緒。

而且,在他換完衣服,兩個人一起走向一期一振房間的時候,這樣的舉動就又更是變本加厲了,五虎退甚至還緊張得把一隻小老虎緊抱在懷裡,讓他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突然這麼緊張?一期哥怎麼了嗎?」

一聽到他提起一期一振的事,五虎退的頭就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好在現在沒有任何一隻小老虎躺在他頭上,不然肯定會摔下來。

「呀、不…、不是,因為鶴丸桑……」

「鶴丸桑?他又對你開了什麼玩笑嗎?」

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本來正在說著一期一振的事,五虎退卻提到了鶴丸,厚微微歪了歪頭,只能猜想是不是那個愛開玩笑、愛嚇人的前輩,在五虎退好不容易終於稍微肯親近他了一些後突然又故態復萌了。

「不……不是,我…那個、……」

沒法好好傳達出心裡所想的事,讓五虎退急得差點又要哭了起來,被他緊抱在懷裡的小老虎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情,像要安慰他一樣的抬起頭來蹭了蹭他,眼前的兄長也只是眨著眼望著他,一點也沒不耐煩的樣子,讓他抬起手來抹了抹眼淚,努力地繼續說著。

「最近、…要去找一期哥的時候,都、…都會遇到鶴丸桑……」

「唔…嗯、好像是這樣啊,他們最近很常一起出陣,所以感情變好了吧?」聽五虎退這麼一說,向來在這些事情上比較遲鈍的厚才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啊!難道說你在擔心一期哥會被搶走?」

雖然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但好不容易總算讓兄長明白了自己的煩惱,五虎退還是嗚咽著點了點頭,那一句要是那樣的話該怎麼辦都還沒說出口,下一秒就被厚笑著揉了揉頭髮。 

「不會的啦!親人就是親人,不會這樣就被影響的,我們也跟螢丸、愛染還有小夜當朋友了,但也沒怎麼樣,就只是多了朋友而已,一期哥也是這樣的,就算交了朋友,他還是我們的哥哥,我們也還是他的弟弟啊。」

「真、……真的?」

怯生生地從小老虎後頭探出了一雙眼來,就算被兄長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五虎退還是有些不安。對於該如何開解他已經很有經驗了,厚再接再厲地說著。

「當然啦!你想,一期哥有因為交了朋友就變得對我們比較冷淡嗎?」

「誒……沒、沒有……」

因為兄長的話而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發現除了鶴丸出現在一期一振身邊的次數變多了以外,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五虎退老實地搖了搖頭。

「那就對啦,喏、給你。」

好不容易總算讓五虎退放心了下來,厚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手帕遞了出去,又耐心地等弟弟把臉擦乾淨後,兩個人才又繼續走往就快抵達了的目的地。

沒想到原來五虎退是在煩惱這個啊,在他看來,大哥還是跟以前一樣是那個溫柔的大哥,反而是鶴丸桑,以前偶爾還會做點讓人有點困擾,但也不是真的很討厭的惡作劇,最近倒是都沒有了……唔、雖然他是覺得這樣滿好的啦。

「一期哥──」

在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抵達了一期一振的房門前,厚拉開了門,果不其然在門後發現了鶴丸的身影。不同於剛才還振作了起來,一見到面時還是忍不住朝一期一振撲了過去的五虎退,厚向正笑看著這一幕的鶴丸微微點了點頭。

「誒…、怎、怎麼了……!」

「來得正好,我趁和主上出門的時候帶了點心回來,你們也來吃吧!」

既然都被招呼了,抵擋不了點心誘惑的厚也就在道了謝後,老實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本來以為看見的會是鶴丸不時會帶給他們的那種色澤繽紛燦爛,不只外型,有時候連口感和味道都很有趣的點心,然而擺在桌上的卻是與那些形容一點也搭不上邊,帶著春天般柔和的色彩,就連裝飾也散發著典雅氣息的糕點。 

──哦、是一期哥喜歡的點心。

雖然一期一振在帶點心回來的時候都是依照他們幾個弟弟的喜好,但其實只要在一起上街的時候多上點心,就能看出他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點心。

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厚邊想著鶴丸原來連這種小地方也注意到了,邊看著在五虎退忙著跟一期一振撒嬌之際,總跟在五虎退身旁,向來只親近粟田口一家人的那幾隻小老虎也自得其樂地在鶴丸的身旁打滾玩耍著,樂此不疲地撲往鶴丸刻意伸出來逗弄牠們的手。

不似敏感纖細,直覺格外準確的五虎退,心思單純的厚就算與他們身處在同一處,也一點都沒有發現兄長與鶴丸之間那甚至連小老虎都察覺到了的微妙變化。







輕輕地擱下了筆,仔細地又再從頭校對了一遍,確認一字無誤後,一期一振才收起了帳本,仰起頭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維持著同樣的姿勢,開始有些發痠的後頸。

本丸中能文識書的刀劍並不只有他,但是大多並不熟於瑣碎的帳目或文書處理,而更擅於風雅的吟詩作對,因此本該由近侍來做的這項工作不知不覺中也就交由了對此還算有些經驗,也不在意處理細瑣事務的他來負責。

已經該是就寢的時候了。

將桌上收拾乾淨後,環視著被燈火所點亮的房間,沒有熄滅那點如今也還教他有些抗拒的光亮,一期一振起身推開了門。不同於染上了燈火暖度的室內,門外是涼如水的夜色。

凝望著那完滿無缺的月輪,他輕輕地帶上了門,漫步在寧靜的長廊上。

時值盛夏,微帶水氣的夜晚清涼得正好,一點也不教人覺得冷,拂過臉上的薰風宜人。相較於陽光正熾,炎熱無比的日間,沁涼如水的夜晚向來更符合他的喜好,當然,這大概多少也跟他對火光下意識排斥有關。

他記得那年的夏天發生了什麼事。

更正確地說,在最初的時候,他是什麼都不記得的,可是在與敵人作戰的途中,在那漆黑的身影獰笑著倒下的前一刻,他與那對閃爍著妖異光芒的雙眼對上了目光,原以為應該已經隨著那場大火而消逝的記憶傾刻之間就如浪潮般覆滅了他。

──你難道不想回到那個時候,改變那件事嗎?

聽見那聲誘惑低語的他直覺地拔了刀狠狠地朝黑影砍下,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從敵人身上濺出的血潑了他滿身。

被修復後的他作為裝飾品的時候遠多於實戰,直竄鼻間的濃烈血腥味叫他作嘔,頭頂上的烈日讓他頭暈,晃動視線下的滿目猩紅乍看之下就像是那吞噬了一切的火光,那瞬間他幾乎就要悲鳴出聲,可是弟弟們的聲音就在不遠處,作為兄長的責任感在那一刻成了拉住他理智的韁繩。

他是粟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他是弟弟們的兄長。

身為刀劍卻在砍殺敵人時露出這種醜態,不只是他的自尊不容許,一想到要是落在弟弟的眼裡,會讓他們如何擔心,他就說什麼也不能夠。

至那以後,被塵封在最深處,以為失卻了但實則是不願想起的記憶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每當從睡夢中驚醒,分明沒有點上半盞燈,已經沒有那叫他畏懼的火光了,圍繞在他身邊的那片漆黑依然讓他喘不過氣。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逃向了屋外的月色。

哪怕是最為晦暗的日子,被微弱月光所照耀的夜晚也好過侵蝕而來的黑暗。漫步在寂靜的長廊上,他不知道自己該走往何方,刀劍從來都只知從何而來,不知該由何而去。

一開始他曾想過走到弟弟們的房間去,但很快地就放棄了,可能會吵醒已經入睡的他們不說,若是讓心思細膩的那幾個弟弟留意到了他的異樣,也只是白白讓他們擔心而已。

他像游魂似的沿著長廊不停地走著,而後在那唯一還點著燈,敞開了門的房前停了下來。坐在廊前,在月下獨酌著的鶴丸只在看見他的那瞬間露出了訝異的神情,隨後就笑著為他斟了杯酒。

鶴丸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隨口和他說著那些瑣碎的小事,是他主動開了口。他不覺得那是什麼必須諱莫如深的事,至少在鶴丸的面前是如此,更何況倘若連提起都無法,就更意味著他有多受到那些事的束縛。

那雙金色的眼眸只是安靜地望著他。

直到他的意識被醉意所擄獲,再也無法抵抗,不得不闔起眼來去面對他所畏懼的那片黑暗之時也依然如此,印在他眼裡的那對金色的眼眸成了他漆黑睡夢中唯一的光芒。

大抵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察覺到鶴丸過於頻繁的到訪。

他並不遲鈍,沒有遲鈍到無法發現鶴丸對待他的方式有了細微的不同,可是偶爾也會在那雙眼裡看見些許的遲疑,這令他感到好奇。

他本以為沒有什麼能讓貌似孩子氣,實則對事洞察入微,不時能讓他在相處時感受到兩人歲月歷練差異的鶴丸露出那樣的神情。

而且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這個認知讓他有種奇妙的感覺。

作為兄長,他向來都是認真而可靠,被弟弟所依賴信任的對象,但在鶴丸面前,他不再是保護者的角色,甚至成了被照顧的一方,總是肩負著的責任被卸下了,他不再是誰的兄長,不必非得沉著穩重,無須事事兼顧周全。

或許正是因此而受了鶴丸的影響,向來謹慎守成的他,忽然想什麼也不確定地,就那麼放任事態下去一次,看看究竟會迎來如何的發展。







一期一振如願地在意料之中的地方找到了鶴丸。

月光灑落在靜寂的庭院裡,門後透出的光線將那身寬鬆的潔白常服染上了柔和的色彩。映入他眼裡的鶴丸依然是那般熟悉的悠然模樣,無論是斟酒,還是端起杯盞輕抿的動作都恣意自在。

相比於月輝也毫不遜色的那頭銀髮在水氣的薰染下變得無比溫順,伴隨著後仰,鶴丸頸後的光芒也跟著明滅閃動,在略長的髮尾之中若隱還現,教人不由生出幾分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微微收緊了掌心,一期一振沒忘記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夜風輕拂而過,庭院中的枝葉搖曳著發出輕響,隱於黑夜中的夏花撩亂,漫於空中的暗香浮動,剎那就席捲了一切,一期一振的聲音也在轉眼間就消散於空中。

「鶴丸殿下,介意我來討杯酒嗎?」

片刻前就察覺到了那在夜中格外清晰可聞的腳步聲,聽出一期一振的語氣裡並不帶有任何徵詢的意味,鶴丸不禁笑了起來,拎起酒瓶在早已備好的酒盞上斟了滿滿一杯。

「一杯就好了嗎?無論是兩杯或三杯,還是整整一瓶也沒問題喔?」

將酒盞放到了對面的位置,鶴丸抬起眼來看向一期一振,卸下了那身戎裝後的他看起來顯得更加年少,溫和柔軟得一點也不似刀劍會有的樣子,甚至也確實地帶有溫度──他想這大概要算是被賦予了軀體後令人有些困擾的好事吧。

「那樣的話,酒還夠喝嗎?」

「我當然不會沒準備還敢這麼誇口,你看。」

像獻寶似的拿起收在一旁的酒瓶向一期一振晃了晃,鶴丸愉快地看著一期一振在微微一愣後露出了笑容,從善如流地捧起了酒盞,有些反常地仰頭一飲而盡。

「本來就不是打算要一個人喝的嗎?」

「怎麼說呢……總覺得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於是就先準備起來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壞處嘛。」

沒想到會被鶴丸用意想不到來形容,一期一振有些想笑,可是那隨興中似乎又帶點猶疑的語氣令他不由得抬起眼來注視著又主動再為他斟滿了酒的鶴丸,那副悠然的神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真的為此而困擾。

再次被盛滿的杯盞中映出了天上的明月,澄澈的酒液彷彿有微光流轉於其中,香氣襲人。像是被那股香氣所蠱惑一樣,一期一振在杯緣觸及唇瓣的瞬間就又讓那淺淺的杯盞迅速見了底。

這樣的舉動讓鶴丸有些意外,在他的認知中,一期一振的酒量不好也不壞,沒到千杯不醉,但也不是輕易幾杯就能倒下的程度,向來嚴以律己的一期一振在與他一起共飲的那麼多次中也只有一次是真的徹底醉倒了。

但就算喝得快,一期一振看起來也不像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刻意如此,事實上從他放鬆的神情看來,或許正好相反才對。

既然不是出於逃避心態而想灌醉自己,鶴丸也就沒什麼好阻止的,只是不著痕跡地在談話之間放慢了斟酒的速度,好讓一期一振不會真的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毫無分寸的豪飲。

一杯又一杯甘甜溫潤的酒液輕緩地滑過喉頭。一期一振聽著鶴丸不怎麼認真地抱怨著他明明什麼都沒打算做,只是單純想打個招呼而已,同田貫就像躲瘟神一樣的遠遠看到他就直接跑了,想起自己也曾經有過這種念頭,只不過沒有實行而已,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低頭又輕抿了一口就快見底的杯盞。

真的是好酒啊。

雖然鶴丸總說他對酒不算是十分講究的,但是對一期一振來說已經夠了,比想像中還要順口的酒液讓他的身體逐漸暖了起來,令那些向來約束著他的循規蹈矩在夜風的吹拂下,在些許的醉意中模糊了界線,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雖然我說了想喝多少都沒關係,但明天的出陣……」

「不會影響的——」

察覺到一期一振的臉色就算在夜裡也能看得出有多紅潤,鶴丸本來正要再斟滿酒的動作就頓了一下,懸在半空中的手正要收回,下一秒卻被一期一振按住了,酒液在一進一退之間從傾斜的瓶口灑了出來,在他們的手腕上如水脈分流般的蜿蜒而下。

「那好吧。」

為自己的莽撞而微微紅了臉,默默地收回了手,一期一振看著鶴丸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拎起白瓷酒瓶的手上有著月光與濺落的淺淺酒痕,一路延伸著染濕了袖角。

「不介意的話,請用吧。」

鶴丸看著一期一振拿出了手帕朝他遞來,動作熟練地就像在照顧弟弟一樣,只差在是把手帕交給他自己用,而不是直接替他擦拭乾淨。

出於一點不怎麼好說出口的不甘心,沒有接過一期一振遞出的手帕,他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任由已經滑進衣袖裡的液體繼續再往下流淌。

「在這種時候也如此周到,是出於照顧弟弟的習慣嗎?」

沒有惡意的玩笑有時候聽起來也像是諷刺,但那多半得建立在不相熟識的前提上,至少在一期一振聽來鶴丸的語氣更像是在賭氣,而且那雙彷彿在觀察著他的反應,直盯著他瞧的雙眼看起來也像是那麼回事。

「或許是吧,但我可沒有將鶴丸殿下當作是弟弟來看待啊。」

在鶴丸放下酒杯的同時,乾脆地傾身向前拉過了他的手,一期一振邊說邊低下頭來擦拭起那在放任不管下只是更加氾濫,不斷擴大濡濕範圍的酒痕,覆上指背的布料一路輕柔地擦過鶴丸的手指、掌心,以至於手腕,但卻在還想更深入下去的時候被鶴丸給握住了手。

鶴丸會做的惡作劇裡不乏肢體接觸的類型,因為他是既不怕癢也不覺得被觸碰時會癢的人,所以看到其他人只是被戳了腰就動得像剛釣上來的魚一樣實在是有趣極了,而且因為他不怕癢,就算遇上對方想要復仇也沒關係,到時候占上風的反而還是他。

可是一期一振的觸碰卻讓他才被碰了那麼一下,就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體會到了過往那些被他惡作劇的人到底是什麼感受。

沒了手套來礙事,被他握在掌心裡的那隻手終於讓他感覺到了屬於一期一振的溫度與肌理脈絡、指節起伏。

他凝視著並不掙扎著抽回手的一期一振,腦海裡飛快地轉著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思索著到底該說什麼,可是最後卻什麼都還來不及說出口,驟然湊近的唇瓣就讓他出不了聲了。

不同於被夜風吹得有些涼的臉頰,一期一振的氣息很熱,那就近在咫尺,隱隱顫動著的眼睫毛在他的臉上輕搔著,鶴丸忍不住鬆了手,讓指尖游走著撫過纖細的頸間,擦過臉頰,在聽見一期一振輕聲地呼喚他的時候一把將一期一振拉進了懷裡。

我可沒有將鶴丸殿下當作是弟弟來看待──

啊啊、的確,就這點來說他也是一樣的。



fin.


用超乎想像的速度掉進了這個坑裡。

鶴一對我來說兼顧了年下攻跟年上攻的趣味(?)

鶴丸在孩子氣的時候就像是年下,而一期則沉穩得像是年上,可是看起來是看起來,真的相處起來、真的進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鶴丸才是那個得要煩惱自己是不是佔著年上的便宜,到底該不該出手的一方,一期則是那個在這種時候佔了率性妄為的年下特權的一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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